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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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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午餐后,针对是否继续收押嫌疑犯的审讯就开始了。过去,我曾经无数次路过地方法院。地方法院的外观相当壮观,铺设石板岩,镶着铜质饰品,还有一座小小的钟塔。现在,我第一次踏进法院的一道道门板,被迫将自己的裤袋清空。我站在入口,将四肢与身体伸展成一个X字形。同时,一名保安人员使用金属探测器对我进行搜身。然后,我就在尤丽卡身旁,走廊上活像帆布床的一张沙发上坐下。沙发散发出浓厚的尘埃味。

每次大门一开启,我们就迅速起身,这把一票保安人员吓得跳将起来。最后,他们不得不请我们保持冷静。

史黛拉终于来了,她被两名身穿制服的男子一左一右扶进法院。她仿佛成了一个单薄的鬼魂,无力地垂挂在那两名魁梧、壮硕的男性保安中间。她甚至没有望着我们。尤丽卡冲上前,用双手环抱她。不过,两名保安迅速将她推开。

“史黛拉!我亲爱的宝贝!”

我努力想将那两名保安挤开,好爱抚自己的女儿。不过,其中一名男子伸出粗壮的双臂,挡住我的去路。

“史黛拉,很快就会没事的。”尤丽卡说。

史黛拉显得槁木死灰、双眼凹陷。她完全成了另一个人,我从未看到她以这种面貌出现。她看起来十分绝望。她脸上所表现出的,是那种只有已经向命运在这个案例中,是向司法体制屈服的人才会表现出的疲倦。她仿佛在说:“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你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的生命力是如何被吸尽的。

我见过那种已经屈服的人。他们的人生意义和意志力已经被榨干,导致他们连自残的行动力都不再具备。

在史黛拉被带进审判庭的同时,我向下直直坠入未知的炼狱。我的身体还浮在半空中。我为了保命而不断踢蹬着双腿,努力想要抓握住任何固定物。

审判庭其实就像客厅一样大。主审法官翻找着文件,我们则在听众席就座。布隆堡替史黛拉拉椅子,当她准备就座时,她的身体仿佛就要支离破碎,身体的各部位仿佛即将散开似的。布隆堡不得不用双手搀扶她。

尤丽卡和我握紧彼此的手。我们的小女儿就坐在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而我们居然不能碰她。

检察官走了进来,她鞋跟蹬地的清脆声响从走廊上传来。她的步履轻捷有神,衣着昂贵,颈间和手腕上的珠饰叮当作响。她的身材矮小而单薄,显然常上健身房锻炼,而且有着弓形腿。她戴着四边形镜面的黑框眼镜,梳向头顶的发丝整齐至极,无一丝乱发。她将文件分成三沓,整齐地摆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用涂着红宝石色泽指甲油的指甲将纸张的边边角角理平,然后和布隆堡与史黛拉握手。

我还没理解到审讯已经开始,主审法官就已决定进行非公开会议。一名保安说明:尤丽卡和我必须离开。

“她可是我女儿!”我当着他的面大吼。

那名保安惊惶地瞪着我的罗马衫。

爱,是人类所面对最困难的课题。因此我很纳闷,当耶稣鼓励我们爱邻人如爱己的时候,他是否理解,自己对人类提出的要求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还能继续爱一个杀人犯吗?

当我再次走出审判庭在沙发上坐定,继续等待时,我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之前,这个想法就曾一再出现,但直到现在,我终于敢于正视这个想法:史黛拉可能真的有罪。

那件女式衬衫上的污斑。当然,这可能有很多不同的原因。可是,为什么没人看见史黛拉?总该有个人能说明她去过哪里、做过哪些事情吧。周五晚上那关键的几小时,构成了一个黑洞。她在那段时间里,究竟做了什么?

我曾经坐在令人作呕的凶杀犯面前,对着他们保证:上帝的爱,是绝对无条件的。人类的爱,则属于另一种类型。使徒保罗曾经提到真理获胜时随之感到喜悦的爱,以及无论代价如何高昂,都仍坚贞不移的爱。我想起他的话。

我是这么想的: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尽力而为。这就是为了我的家人。过去,我没能善尽职责成为最理想伴侣和父亲的次数,早已不计其数;如今,我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我会不计一切代价,保护我的家人。

当审判庭的门再度打开时,我的身体感到如此沉重,以至于尤丽卡必须协助我起身,将我搀扶进审判庭。史黛拉坐在我们前面,双手掩面。

尤丽卡和我抱紧彼此,活像两个即将在大浪中溺毙的人。

我们后方的门应声锁上,法官的眼神扫过整个房间。

“有充分理由认定,史黛拉·桑德尔涉嫌谋杀。”

父母们从来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境下,听到自己孩子的名字。任何曾经将孩子拥在胸口喂奶,感受到孩子踢蹬的小脚和咯咯笑声的母亲,都无法想象这一幕。这种事会发生在别人身上,可是,这不该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紧紧握着尤丽卡的手,心想:我们不是这种父母。我们没有毒瘾或酒瘾的问题。我们都是知识分子、高收入人士。我们的生理和心理健康状况都相当良好。我们并不是来自贫民区、有着社会和经济问题的那种家庭。

我们就只是一个普通家庭。我们实在不应该坐在这里的。但是,我们仍然坐在这里。[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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