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钧觉得人的心真的可以慢慢变冷,变硬。
邵钧在人群里也看到了罗小三儿。
罗战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比他好多少,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红肿。身边一群小弟围着,一个个黑色西装笔挺,黑墨镜,神情肃穆,沉默……
邵钧那时也听楚珣的姑姑提到,罗老二有个弟弟?他弟弟也托人找过我,四处打点,到处求人。
罗qiáng自首这件事儿急得可不是邵三爷一个人,罗战也快急疯了。谭家势力彻底覆灭,京城少了一霸,程宇终于得救,切了半个胃,老二坐牢这么多年估摸着也该熬到减刑,谁都没料到,阖家快要团圆之际晴天降下一道霹雳。
罗三儿现在一个平头老百姓,邵钧那样的都找不着门路,罗战跟法院检察院上边能说得上话?罗战是托身边可靠的朋友朱妍帮忙牵线搭桥,找了一些关系,也送了很多钱。钱送出去了都见不着人,买不到刑,或者gān脆被退回来。对方直接明白地说了,你哥哥这案子,捞不出来,没戏,你知道为啥?上边憋着要整人,罗老二要是囫囵吞枣似的轻判几年,姓刘的判不判?也判两年就放出来?其他那些小喽罗都白抓了白审了,都给放了?这哪能啊!
这俩死对头,互相咬,到这步田地,就是一根线儿上两只土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块儿死,同归于尽。
案件是不公开审理,媒体闲杂人等包括嫌疑人家属,全部挡在大门外,不允许旁听。
候审室小屋门外,邵钧跟两个值班法警模样的人闲聊了几句。
小法警说:&ldo;你可只能说几句啊,这马上开庭了。&rdo;
邵钧连忙点头,给对方一一递烟,点上火:&ldo;这人以前是我手底下犯人,在押这几年就不是个省油灯,还他妈欠着我这一屁股烂债呢,我正想抽他呢……&rdo;
邵钧最后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额角青筋微凸。
邵钧推门进去了,用皮靴后跟&ldo;哐当&rdo;一脚,把门踢上。
罗qiáng半闭着眼坐在屋子正当间儿,手上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头发长长了很多,脸颊瘦削,眉眼粗粝冷漠。
罗qiáng眉毛微微抬了抬,仿佛算准了这人要来,声音低哑:&ldo;来了?&rdo;
邵钧白着脸:&ldo;来看看你啥样了。&rdo;
罗qiáng:&ldo;馒头。&rdo;
邵钧狠狠咬自己的嘴唇,低声骂道:&ldo;混蛋你……&rdo;
邵钧嘴里骂着,两眼渐渐发红,这时候甩开大步冲过去,直挺挺一拳打了过去!
他这一拳打得,丝毫没有保留,用尽了全力。浑身上下每个毛孔被罗qiángbi出的愤怒,绝望,委屈,在那一刻挣扎、咆哮着发泄出来,全部力道都汇集在拳眼上,这一拳生生打在罗qiáng左眼眼睑下方颧骨最高处,重重的&ldo;嘭&rdo;的一声……
邵钧打完这一拳,紧接着在他打过的地方,狠狠地,又砸了第二拳。
……
罗qiáng没动弹,既没还手,也没挡开,头慢慢摆回来,左脸立刻就挂了彩,露出一大块青紫,眼眶让邵钧打爆皮,眼角开裂出血。
邵钧成天打沙袋,练过的,沙袋他都能打散了,打个人能不手重?
邵钧攥拳的手抖着:&ldo;老二,这两下你欠我的,你不亏吧?我打完就走。&rdo;
罗qiáng扭头吐了一口,静静地看着邵钧:&ldo;左边儿眼珠子早瞎了,打也打不疼,换一个,打这边儿,来。&rdo;
罗qiáng说着,一摆头,把右半边脸递给邵钧。
邵钧:&ldo;……&rdo;
邵钧喉咙痉挛,眼眶一下子热了,那一刻难受得无以附加,五脏六腑都搅碎了。
没错,罗qiáng是欠了他,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可是谁又欠了罗qiáng的?
罗qiáng这一辈子要是就这么完了,谁来偿还?!
一个被残酷的命运欺侮、蹂躏、玩弄的混帐王八蛋,掉过头来再去欺侮、玩弄命运,欺负全世界所有的人,罗qiáng这一生都是这么过来的。
罗qiáng那天歪着头坐着,对邵钧说:&ldo;够了吗?打完完了,收拾东西,回家。&rdo;
邵钧眼眶殷红,眼角能淌着血:&ldo;罗qiáng,你耍我的吗?你诳我带你出去,你做活儿,然后你摆我一刀,你耍我?!&rdo;
罗qiáng侧过头,眼望着窗外。
邵钧骂道:&ldo;罗qiáng你就是个王八蛋,我真傻bi我以为你能变得不一样!你一辈子永远就是没心没肝,你冷血……&rdo;
罗qiáng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有喉结微微战栗,哑声说:&ldo;回家去。&rdo;
邵钧冲口而出:&ldo;成,你就这样儿,永远这样儿,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三爷爷当初答应过你的话,我说到做到,你这回挂了,判死,我绝对为你收尸送终,管你管到你死那天。罗qiáng,我这人扪心自问我对得起你,我没亏欠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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