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行箴是实打实的头一次进这种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面粉这种东西会飞。
当阿音把面粉舀进面盆里再用瓢舀了些水放进去后,冀行箴记得她说把水掺和进面粉然后搅匀就行了,于是他抬起手一掌挥了下去。
面粉瞬间飞了出来。
正卖力往盆里倒水的阿音被扑了个满头满脸的白。
阿音不干了,怒极之下踹了面盆一脚。
那盆是粗瓷盆,太硬,这一下反而踢疼了自己。
阿音泪眼汪汪地控诉冀行箴的百般不是。
冀行箴沉默地用衣袖擦干净了她的脸,又仔细地用手指将她脸上残留的点点斑驳的白个轻轻拭去。
最后冀行箴听着阿音的指示,好歹把面给揉了起来成为一坨,然后搁到面板上,开始一下一下地用力揉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辩驳一句。
他这样听话这样沉默,阿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搬了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屋内静寂下来。
&ldo;今日是二哥的生辰。&rdo;
许久后,冀行箴一下一下地揉着面,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有些低,也有些悠远,&ldo;我没见过他。听说他很聪颖,父皇很喜欢他。&rdo;
说到这儿,他动作骤然停了。片刻后,复又继续,&ldo;每年这个时候,贤妃那边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或者是装病,或者是砸东西发脾气,总而言之都会想了法子把父皇叫到他那边。每年这个时候,母后都是一个人过。我想去陪她,她也不肯。&rdo;
少年拿起案上面团,揉了两下搁回去,又拍了拍,&ldo;我知道母后这些年压力很大。就算父皇亲口说了相信不是她做的,她依然心里压着此事。&rdo;
阿音心里沉了沉,知道他说的是二皇子逝去一事,忍不住问道:&ldo;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rdo;
&ldo;我不知道。&rdo;冀行箴摇了摇头,&ldo;知道的人,要么不在世上了,要么就是死也不会说。没人会告诉我这个。&rdo;
阿音沉默了半晌,轻声问道:&ldo;那你为什么要做面呢?&rdo;
过生辰的时候吃面,那是意为长寿。为的是讨个彩头,讨个喜庆,多些祝福。
如今二皇子已经不在了,他吃面又是为何?
冀行箴的声音忽地大了起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厉声道:&ldo;那是因为每年的今日,父皇都会在贤妃那里吃上一碗面!他说他相信母后。可他为什么要去吃那一碗面!若非如此,贤妃何至于直到现在还屡屡提起当年之事,紧紧揪住不放!若非如此,贤妃又何至于屡屡说起,即便二哥不在了,父皇最心爱的儿子仍然是他!&rdo;
阿音愕然不已,抬头看他。
冀行箴双手撑在桌案边,粗粗地喘息着,眉宇间满是无法压抑的痛苦和愤然。
两人这样僵持了许久,冀行箴闭上眼深吸口气,和缓了神色走到阿音身边,用干净的手背蹭了蹭她头顶的发。
&ldo;对不住。&rdo;他轻声道:&ldo;我不是想对你发脾气。就是‐‐&rdo;就是一时间火气上来了没控制住。
阿音定定地看着他,忽地笑了。
&ldo;没事儿。&rdo;她跳下椅子,蹬蹬蹬跑到案边,指了桌案上的东西,皱着小眉头,一脸嫌弃地说道:&ldo;哎呀你这是弄的什么东西?做出的面条一定是怪模怪样的,难看死了。&rdo;
冀行箴莞尔,&ldo;不过是一团面罢了,都还没开始做面条,你怎地知道怪模怪样。&rdo;
&ldo;这么丑的面团,出来的面条也一定是很难看的。&rdo;阿音一本正经说道:&ldo;所以,我们不如来做面片儿汤罢。&rdo;
冀行箴愣了下。
&ldo;他们吃他们的,我们吃我们的。&rdo;阿音道:&ldo;我就要吃面片,就不想吃面条。&rdo;
冀行箴垂下眼帘望着地面,片刻后,缓缓笑了。
&ldo;好。&rdo;他淡笑着,声音轻快了许多,道:&ldo;听你的。吃面片儿。&rdo;
语毕,他抬眼看她,眸中满是茫然和疑惑。
&ldo;……面片儿又该怎么做?&rdo;
要知道,教一个人学会做饭是很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这人没有半点的天赋,且还一次都没见过旁人是怎么做饭的。
阿音喊得嗓子都哑了,两人折腾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吃上歪扭七八的面片儿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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