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烈日透过云层,就连南山寺门前的白杨树都忍不住想打个哈欠,老和尚独自躲在绿茵下挥舞手中的斧头。
任大发心里十分清楚,磨盘这一走,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辛苦打工这一条路。
磨盘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一走,任大发以后只有自己劈柴烧饭这一个选择。
不过昨晚过后,任大发就像变了一个人,能自己做的事情就绝对不去使唤磨盘。
这种悄无声息的转变也让磨盘多少有些不适应,他独自坐在南山寺门前的台阶上望向远方,心里突然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虽然转眼十多年过去了,通往城里的车费依旧是拦在磨盘面前的鸿沟,而这一次,他已经不会再去找任大发要钱。
他独自来到南山镇,在镇上找到了一家小饭馆,玻璃门上贴着招聘二字。
老板娘坐在板凳上,斜眼打量着磨盘,说道“看样子这年头和尚的日子也不好过,都出来挣外快了。”
第一次面对cEo的磨盘多少有些羞涩,半晌才回道“我这是体验生活。”
老板娘哈哈大笑,“养家糊口说出去不丢人!我这一天六十,管饭,工作时间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愿意干吗?”
磨盘在心里粗略估计了一下,除了车费,去城里身上自然还要多准备些钱,于是和老板娘说好自己只干一个月,到时候拿到工资就走。
老板娘也正愁没人,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安排磨盘上岗。
小饭馆的工作是个人就能做,擦桌扫地,端饭上菜,这基本上就是磨盘全部的工作内容。
年轻小伙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老板娘一边抡着大勺,心想等闲下来最好能让他客串一下洗碗工。
从南山镇到寺里隔着十几里路,磨盘啃着下班前老板娘给的烧饼,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奋斗的感觉。都说和尚是参透红尘的人,对于这世间好像没什么牵挂,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磨盘从小就非常清楚,乍一看好像高深莫测的人,实则活的最稀里糊涂,任大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另一边任大发独自坐在南山寺门前,突然猛打了一个喷嚏,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夜里十一点,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徒弟,打电话也不接。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心中十分不满,就算要走,也该打声招呼吧。
磨盘独自行走在蜿蜒曲折的黑暗中,路很远,不过等月亮躲进山头,差不多就该到了。
锃亮的光头在月光下反光,光点逐渐靠近,还没看清脸,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嘻嘻哈哈。
“任大发,今天有一件特别好的事情要告诉你,我找到工作了!”
任大发深吸口烟,心里愈发不满,为什么以前从来不想着出去工作,不想着给老头子分担分担!
可等到视线彻底清晰,他看见徒弟满身油渍,又不禁一声叹息。
两个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任大发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眼前的徒弟却是真的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天跟在屁股后面跪地要钱的小屁孩,遇到问题,也开始想着靠自己去解决。
任大发弹弹烟灰,语气间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问道“工作累吗?”
磨盘微微一愣,在他的认知中,任大发最先问的应该是工资多少。
“不累。”
任大发点了点头,“那你先歇会,我去给你热饭。”
不一会一碗热气腾腾的火腿炒饭出锅,磨盘挨着任大发坐下,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
他目光看向远处,含糊不清的问道“任大发,还俗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吗?”
任大发摇摇头,“不需要,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那等我还俗后就去城里挣钱,给你买好烟,买好酒。”
任大发对此不以为然,半晌从兜里摸出手机说道“你教我用微信吧。”
磨盘翻了个白眼,说道“以前都教过你多少次了,你压根就学不会。”
任大发尴尬的笑了笑,嘴上急忙说着“能学会,这次肯定能学会…”
天上的浮云总是缓缓行进,抬头又消失不见,和斑驳的时光一样,一转眼就过去了很多年。
树影横七竖八的倒映在院子里,磨盘放下空碗,拿起手机仔细的教着,“你要是不会打字,就按住这发语音,很简单,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任大发愣了愣,按住语音键,对着手机喊着“喂喂喂…徒儿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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