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低敛眉眼,深深凝望着地上的那具干尸。
&ldo;莫愁,妙真她……&rdo;
苏剌的话未说完,莫愁挥手打断了她。红唇略展,&ldo;我都知道了。&rdo;
莫愁转身,满目忧思地看着熟睡的谢清明,低声道,&ldo;我醒了,你也该醒了。&rdo;
苏剌走上前,轻叹,&ldo;广寒大义,以一身的灵力护住了清明的血脉,还盼着清明早日觉醒……&rdo;
未等苏剌话说完,她惊诧地发现,地上的这摊血肉发生了诡谲的异变。
苏剌赶忙收敛心神,清心明目,待再定睛望去之时,发现她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谢清明的身体,真的在慢慢地收缩……
苏剌眼见着已然没有五官的谢清明,面部更加萎缩了,她惊呼着,&ldo;怎么回事?&rdo;
一旁的莫愁却神色自若,用冰冷的玉指轻轻敲了敲苏剌的手腕,&ldo;莫慌……&rdo;
谢清明的身体缩成了一个巨型囊袋的形状,通体赤红一如烈火,背上突出的蝴蝶骨处萌发出两对如雪的白翼。
苏剌所生百年,见过诸多珍奇野怪,又是狐狸附体的出马之身,自认为见到何等怪胎都不会大惊小怪,可如今实在是忍不住要把心脏吐出来了。
莫愁俯身蹲在这肉球身侧,伸出手,轻柔地捋顺着他翅膀上的羽毛,满目的宠溺与哀愁。
也不知她就这样自顾自地沉浸在过往的哀思中过了多久,直到谢清明的身体不再有任何变化,三清殿内的一切归于沉寂,莫愁才绣口一吐,&ldo;萨满辛苦一趟,帮我办件事。&rdo;
苏剌颔首,&ldo;你说。&rdo;
&ldo;去裘府的后宅,我的书房里有一把桃木柄的刻刀。替我寻来。&rdo;
苏剌性情里最好的一点,就是从不拖拉磨叽,她只轻轻道了一声&ldo;放心&rdo;,便毫不犹豫地出门跨马而去。
莫愁站起身,望向鼻青脸肿的裘致尧,道,&ldo;趁这个空当,把红尘俗世了一了。人世间走一遭,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吧……&rdo;
说罢,方还慈眉善目的莫愁突然神色一凛,玉指弯曲成爪,于虚空处卷起一阵肆虐的旋风,把瑟缩在一旁的裘致远一把拽了过来。
莫愁的杀意仿若寒冬腊月的万里冰霜,裘致远跌坐在地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用手肘支着地,颤颤微微地往后退。
恐惧与敬畏让裘致远不敢直视莫愁的眼睛,他只是本能地喃喃,&ldo;别杀我,别杀我……&rdo;
莫愁的眼中奔涌着万丈波涛般的戾气,她冷眼睨着蝼蚁一般的裘致远,&ldo;你能逃到哪去?天幕之极,九州之外,山海之巅,还是时光之尽?&rdo;
说到这,莫愁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诮的笑意,&ldo;呵,你不是水神的化身么?怎么,万年的老朋友了,不认得了?&rdo;
说到这,莫愁平静神色下涌动的暗流突然爆发,她玉手一挥,一记响亮的耳光隔空抽在了裘致远的脸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骤然裂开。
&ldo;别装死!说话!&rdo;
裘致远哆嗦着,从打颤的牙缝里挤出这段话来,&ldo;莫……莫愁你饶了我吧,我怎么能是水神的化身呢?都是骗人的……&rdo;
莫愁静静地等着他把话说完,她有的是时间,去看看人间的不忠不义之徒,会如何巧舌如簧。
裘致尧走上前来,用手中的剑抵着裘致远的喉结,&ldo;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你为什么要杀爹娘?&rdo;
裘致远本能地避开剑锋,咽了咽口水,缓了半晌之后,嘶哑着嗓子道,&ldo;我恨他们。从我记事那天起,我就恨他们。恨他们貌合神离,恨他们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恨他们如此离心离德却偏偏要生下我!&rdo;
人的七情六欲永远都不可能独立而生的,裘致远言至于此,情绪激动了起来,竟然抵过了怯懦与畏惧,生出一股勇气来。
他一指拨开了裘致尧的剑,苦涩地哼笑了一声,&ldo;你知道什么?你们知道什么?你们见过爹深夜一个人跑到后宅的书房前发呆的样子么?每每到了那个时候,娘就站在百步不到的角落里,静静抽泣着。&rdo;
说到这,裘致远像一头疯魔了的小困兽一般,凌乱的发丝垂在脸庞,双眼如滴血一般的腥红。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珵美,&ldo;都是你!都是你!你该死,你该被千刀万剐!你为什么又活过来了!为什么!&rdo;
&ldo;呵&rdo;,裘致远真的如同疯癫一般,俊逸的脸上一半写着无奈,一般又写着戏谑,&ldo;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么小心翼翼地长大了。十几年来,娘每说错一句话,我的心都跟着揪一下。娘稍稍又一件事做得不好,我便跟着担惊受怕。因为我知道,爹心里根本就没有娘。他只惦记着那个死人!死人!&rdo;
&ldo;后来,终于有那么一段日子,爹不再往后宅跑了。我以为这一篇终于翻过去了。&rdo;裘致尧哭笑不得地叹道,&ldo;谁知道还没过多久,爹就领回来了个戏子,还让她住在了后宅!这下好,爹直接搬到后宅不出来了!&rdo;
&ldo;我能怎么办啊,跟娘一样无休止地哭啊闹啊?她把我一生该流的眼泪都给流完了,我不能哭,也不能忤逆自己的父亲。我只能走,远远地离开这个家,远远地离开这片伤心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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