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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明投暗（第1页）

投暗作珠何所用，被人专拟害灵蛇。

开皇十一年，十月廿八，平阳少公主元锦瑟生辰之宴。

十二岁的元锦瑟深衣蔽髻，恭坐两仪殿口的席上，面带标准名门淑女的微笑，“真是太好了，锦瑟谢谢姐姐。”只是……这已经是她一个时辰内第十六次重复类似的笑容和客套话了，蔽髻真的好重，她趁空当微微动了动脖子。

“尉迟凰，太原尉迟氏，父尉迟德早逝，去年入京依母家侯莫陈氏居住……”上官碗碗凑在元锦瑟耳边轻轻介绍道。

元锦瑟微微点头，对下一位贵女继续投以标准微笑，“尉迟姐姐，京中住得可还习惯？”，这又是一位纤细的美人，一垂头，露出修长雪白的后颈，有一种柔不胜衣的温柔。

“你说，今年京中流行把腰束起来的南朝襦裙，这就是吧？这个尉迟姐姐穿得怪好看的。”元锦瑟趁着女宾入席，男宾未到的时间差与碗碗悄声打探。她常年在庄里研究种地养牛，要么就对着一堆轮子杠杆发呆，虽然不是久居深宫，但是也不常上街，故而对时尚风气总是后知后觉，不过幸好她的审美还是过关的。

“正是正是，公主有没有兴趣搞一套来穿穿？年初起，京中贵女中流行起南朝细腰装，据说是您独孤家的霓凰表姐引领的风气。不仅是这细腰装，还有倭堕髻、明月珰、琉璃茶、十三弦琴，都是霓凰贵女引领风气之先，如今她已经及笄一年了，听说京中贵戚之子都争相在家族里活动，想求娶她，独孤家还在考虑。”碗碗作为情商外挂，自然自动兼任京城贵女圈的包打听。

“咦，十三弦琴？十三个音是怎么分的？霓凰姐姐病了一个多月了，今天也不来。哥哥和霓凰姐姐要好，回头我问问他。”元锦瑟自言自语道。

碗碗无语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

男宾入席无甚新意，不过宇文家的护、昭、微、悦四位少年们入席时殿中明显浮起好多粉红泡泡，少女们的眼神都闪闪发亮，悄悄地追寻这些翩翩少年，哦，还有一些年上向的少女悄悄用目光追寻三十出头更有成熟魅力的宇文宏大人。今天这么多小姑娘里面，只有元锦瑟的眼神最为……“慈祥”——宇文四子都是元锦瑟的外甥，可是，谁让元锦瑟生得晚辈分却大呢，因此最小的外甥也比她大了一岁。

其实呢，男宾也不能说是全无新意，因为毕竟宇文大人还带来了上大将军桓景大人。桓景大人四十余岁光景，生得五短身材，右足微跛，身量虽然不高，却是膀大腰圆，满面虬髯，眼若铜铃。若是叫咱们今人看见，可能会想起老家门上贴的驱鬼钟馗，不过当时钟馗其人尚未出生，所以宴会上也不会有人作此联想。

“那便是桓大人，他是羯族人，以边功起家，本是东边高氏的大将，前朝灭高氏前他反叛高氏，投奔元氏，灭高氏时他立下大功，故受封上大将军，本朝他亦拥立有功。”此时是崔浩在跟碗碗介绍桓景的背景。崔浩叨陪末席，碗碗侍立他身后，趁着往来递送的空当与他攀谈。

“听说桓大人喜欢杀人？”碗碗念念不忘桓家那几十个被杀的姬妾。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喜欢’不‘喜欢’杀人我不太清楚。此人领兵令行禁止，御下严苛残酷。他有一哨箭，哨箭响处，兵士不跟着射箭的全部军法处死。”崔浩注重信息的严谨性。

“那他要是……用那哨箭射圣上呢？“碗碗哆嗦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这个小丫头再怎么聪明，毕竟还是个孩子，崔浩笑道：“怎么可能？你看，他能带一兵一卒进殿吗？再说，宇文上柱国与宇文家几位少都督都在，今日就是宇文大人引荐桓大人来的。”

“我说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邀请此人来公主的生日宴，原来是宇文家引荐，桓大人可真有本事。”碗碗假装收拾了崔浩面前的一个酱碟，起身正欲离开。

却见桓景长坐在席上，挺胸凸肚，瞪起铜铃大眼，张开髯虬巨口，举杯向公主上寿，“期——期——期颐眉寿——寿长春，五福三灵禄永永。小臣桓景，久慕公主天颜，听闻公主寿诞，特寻摸着东海三尺珊瑚树、拳头大的夜明珠为公主上寿。愿公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小臣先干为敬。”

这一通没头没脑，半文不白的表白，帝后与宇文大人都一脸黑线，皇后有些不悦地瞪了宇文大人一眼，宇文大人尴尬地笑了笑。

却见元锦瑟扑哧乐了，“多谢桓大人，本宫今日刚满十二岁，托您的福，还有好些年才到期颐之年，先提前谢谢您呐。”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元锦瑟不爱饮酒，却遗传了父母的好酒量，何况当时酒薄，普通孩童也能满饮几杯，她觉得桓景的话有趣，又被夜明珠勾起了好奇之心，所以也开开心心地干了一杯。

“公主爽快！”桓景击掌笑道。

宇文护曾在军中跟随桓景历练，与桓景有师生之宜，悄悄在几案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大人，‘期颐眉寿‘是一百岁，您找祝寿词时跟人说了要给哪位贵人祝寿嘛？”

桓景的巨大笑容凝固在脸上，扫视席中微笑的贵女们，骤然从她们的眼神中读出了嘲讽之意，他顿时眼角闪出一瞬阴狠之色，这阴狠之色转瞬即逝，变为憨笑，就着这憨笑，桓景又独自饮了几杯。

一直关注着桓景的碗碗和崔浩同时打了个寒噤，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因此帝后提前离席。“锦瑟，我们两个老的先去休息，让你们小的玩到子时吧。今日你是主人，好好招待客人，只许在甘露两仪四门之间玩耍，不可以多饮酒。阿宏留下看着他们，别让孩子们出格乱来。”虽然宇文宏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上柱国大将军，皇后娘娘眼中他仍然是长女十几岁时所嫁的少年郎，可是她的长女已经没了十年了，连当时襁褓之中的小女儿再过几年也要及笄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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